卫风住在曜琰仙宫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胖了好几圈，全然不见最开始瘦骨嶙峋的模样。

江顾身上的仙灵却少了许多。

“据说曜琰近来消瘦了不少。”紫光疑惑道，“周身的仙力还有些浑浊,有点像——嘶。”

旁边的逢疾道：“与人双修过度，耗干了精气。”

正跃跃欲试想和人约架的望亭登时一阵恶寒：“没想到曜琰竟然是这种人！我才不要和这种人玩！”

曜琰仙君在他心目中高大威猛的形象崩塌，望亭抱着脑袋崩溃地跑开了。

苍梧头疼道：“我就说不要带小孩儿来,双修而已。”

“可是曜琰应该无法忍受和别人双修吧,他都不让人碰。”灵境疑惑道,“不对劲,受伤了也有可能。”

紫光点头：“也有道理。”

片刻后,江顾才闻讯出来迎客。

对面的曜琰仙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冷淡道：“你们来干什么？”

紫光笑道：“你久未露面,你渡劫回来我们也没来道贺——”

江顾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漠。

他和这群人并不算熟悉，顶多是万年前在六重天时一起上过几次课,后来因为那些课对他太过无聊就离开了，和他们鲜少有交集。

紫光无奈道：“逢疾前段时间刚拜了凌鄞上神为师,望亭也打算入曜朔战神门下，我们便前来拜访。”

实际上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上重天的小仙君们对这位独来独往的曜琰仙君都十分好奇,而且据说他强到可怕，不过胆子大到敢直接上门找人的没有几个，紫光纯属借着逢疾拜师这个由头过来凑热闹。

但他们和曜琰不熟，曜琰寡言少语,气氛一时间就凝滞了下来。

“不如，仙君带我们逛一逛？听说仙宫的后花园四处都是好风景。”紫光笑道。

江顾：“……”

他本想直接赶人，但碍于逢疾是凌鄞新收的徒弟，只好带着人去了后花园,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个时间卫风应该在睡觉，不会出来惹麻烦——这个念头刚起，江顾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众人踏进后花园的一瞬间，就被突然涌出来的黑雾湮没。

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执剑飞升的仙人，复杂庞大的法阵，还有绝望嘶吼的神鸢鲛与秽物凝合而成执意伸手向天的元神……汹涌而来的秽气掺杂着混沌的气息扑面而来，江顾警惕地退后了半步，就被人从后面揽住了腰，密不透风的贴了上来。

“看见了吗？”卫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飞升的那个人是你，被丢下的人是我……江顾，你没有心。”

江顾本人下界渡劫，甫一出生便是顶级的天灵根，父亲是江家家主，母亲是顾家大族，他的飞升无比顺利，有父母护法，又有天道持护，对他而言不过是下界体验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然，这一切都

在他的计算之中，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眼前这种境地的。

“把他们都放出来。”江顾冷声道。

“不放，这里是我的地盘。”卫风道，“连你都是我的东西，他们身上的仙灵虽然不如你的好吃，但也能勉强填饱肚子，你最近的仙灵消耗得太多，抱起来都不舒服了。”

江顾面无表情道：“这几个人的父母在上重天都位列上仙，再不济也是三界上君，你杀了他们，整个上界会倾尽全力杀了你。”

卫风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怕，他们打不过我。”

“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愚蠢至极。”江顾冷声道。

“什么是众矢之的？”卫风耸了耸鼻子，闻着他仙灵的味道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画面中的“卫风”倾尽全力追了上去，声嘶力竭地喊着师父两个字。

他不喜欢江顾当自己的师父，因为江顾很会欺负人，变成他的徒弟只会被欺负得更厉害，他反而希望自己当江顾的师父。

江顾懒得同他解释：“你若再不放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放人也行。”卫风强忍着想吃仙灵的冲动，兴致勃勃道，“你拜我为师，喊我师父，我就放了他们。”

江顾：“……”

且不说他已经拜了鸿宸为师，就算没有拜师，他也绝不可能拜卫风这种人当师父，卫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何况他已经发现了，卫风压根就没有所谓遵守约定的道德意识，这厮更多只会依靠本能，如今伤养好了也对混沌神门闭口不提，死皮赖脸留在曜琰仙宫里吃他的仙灵，霸占他的床铺，还将他收藏的奇珍异宝全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若非他一直没开这后花园，恐怕这一园灵兽也保不住。

卫风没有达成目的也不恼，仗着自己法力高强，江顾也不能杀了自己，得意道：“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松开江顾冲向了那片雾气，岂料颈间忽然一紧，刺痛感和被束缚的压抑感瞬间侵袭而来，他低头，便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红绸。

“你既然敢下共生之术，就该明白如今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江顾道，“你若杀了他们，我便留你不得。”

卫风被那红绸束缚得喘不上气，明明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斩断这红绸，又或者干脆解了共生之术杀了江顾，但他却不想这样做。

他顺着江顾的力道往前踉跄了几步，抬手拢起那漫天的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紫光等人还没反应过来，江顾便走到了他们前面，淡淡道：“方才是园子里养的灵宠，前几日不听话吞了一群秽物，诸位请随我来。”

紫光等人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

灵境看着掌心残留的秽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临行前，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了江顾一句：“曜琰仙君，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平时还是要注意休息。”

江顾点头：“多谢。”

他帮卫风分担了一半的伤痛，每天还要给人提供仙灵，这厮还动不动就搞偷袭猝不及防啃一口，他气色好了才怪。

只是方才在黑雾中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有些在意。

他推测那应该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某一种的可能，他与卫风还是会相遇，只是过程比较惨烈，而且看起来他的资质并不好，飞升也颇为困难曲折，卫风既然能给他看，定然是有预知未来和窥探过去的能里，只是卫风给他看他用意是什么？提醒还是警告？又或者这个画面与神门混沌有关联？

可惜没能填饱肚子，气得回去睡觉的卫风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他只是单纯地有点羡慕这个可能性里的卫风最后能有随便游泳的大仙池、种着漂亮花树的大宫殿和永远都吃不完的美味仙灵。

再勉强算上对方还有个予取予求的师父江顾，虽然比他的江顾要凶上很多，但会给亲亲抱抱，还有双修和神交。

相比之下，他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也许是他不够可爱。

卫风皱着眉坐起身来，扯了扯脖子上的红绸，打了个响指，让自己变成了红衣少年的模样，然后试图憋出一滴眼泪来。

……

完全不行。

或者变成一只小秽物。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庞大的秽物瞬间充斥在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将房间内的家具摆设全都碾压成了粉末，直接将宫殿撑破。

卫风：……

他这样能塞进江顾的怀里吗？

江顾召唤出法相也许可行。

或者变出尾巴和耳朵？可他已经吃惯了仙灵，不怎么喜欢吃灵兽，这些低级的东西实在入不了口……

等江顾回来，就看见了寝殿的断壁残垣和一片狼藉，以及坐在宫殿废墟中缜着脸思考人生的卫风。

他第一反应是幸好自己在寝殿加了无数隐匿阵法，不然就这动静，父亲母亲和那些上仙们怕是直接要杀过来——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养了这么个怪物，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卫风盘腿坐在废墟上里，和黑着脸的小仙君对上了视线。

粗壮黏腻的鬼纹卷住了江顾的腰，把人卷到了自己面前，他身上的红衣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了大片精壮的胸膛，抓住江顾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结实的小腹上，严肃地问他：“喜欢吗？”

江顾瘫着一张脸：“……恶心，松手。”

卫风遗憾地叹了口气。

因为撑烂了寝殿，很多木刺和石头都扎进了卫风的身体里，他化作人形之后，那些木刺依旧扎在血肉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江顾微微蹙眉：“不疼吗？”

卫风现在对疼痛还有些不太熟悉，他点头道：“不舒服，你帮我。”

“把这些脏东西都收回去。”江顾看着周围蠕动的漆黑鬼纹，强忍着想把它们碾碎的冲动。

卫风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把鬼纹收了回去。

江顾站在废墟中，用法术将插|进了他骨头里的木刺和石头都挑了出来，白衣上很快就沾满了血。卫风坐在地上仰起头看他，从身体里掏出来了块碎掉的骨头，用红绸上的丝线缠了几遭挂在他的腰间，将旁边价值不菲的灵玉随手扔进了旁边的池子里。

“你好像不喜欢夜明珠，也不喜欢鱼尾巴。”卫风用他的衣摆擦手。

“他是他，我是我，不要将我们混为一谈。”江顾冷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偏偏对那一条可能线里发生的事情格外在意，但是下次再敢将我当成里面的人，我就杀了你。”

“唔。”卫风擦干净了手，戳了戳那串被红线缠起来的碎骨，“这个他没有，我自己想给你的。”

“给我这个干什么？”江顾问。

“不知道。”卫风抹掉上面的血，皱眉道，“可能是因为我疼？”

“蠢货。”江顾冷嗤一声。

卫风无所谓被他骂，不过既然自己的江顾不喜欢夜明珠，也不喜欢鱼尾巴和鬼纹，他也不喜欢吃灵兽，那他们就扯平了。

只要江顾肯给他仙灵吃就行。

“那你为什么要养着我？”卫风依稀记得江顾这样说过，养他很费仙灵和精气，而且他能察觉到江顾应该找到了解开共生之术的办法，他睡着的时候江顾总是会动他的元神动手动脚。

面前的白衣少年神色淡淡道：“少管闲事。”

卫风戳了戳他腰间的那串小碎骨头，说：“我现在好像不太讨厌你了。”

江顾拍开他的爪子，随手给他擦掉了眼角的血，冷声道：“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