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暑热褪去，微风习习，带来一丝清凉。

花厅里，裴时玄背手而立，他穿着银丝白的中衣，墨发铺开，与厅外的月相映成画。

李安押着一人进来，说是押着，却也没怎么用力，似乎怕把人伤着了。把人带进来后，他随即弯腰退了下去。

这人穿着夜行衣，脸上围着黑纱，身材有些娇小。

她扯下黑纱，微仰起下巴，正是玉颜。

“我没有要逃，我只是……”

玉颜想狡辩一句，可显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信。她眸色沉了沉，先开始还有些倔强，此刻只剩不甘和委屈了。

良久良久，裴时玄仍是那么站着，没有看她，更没有说一句话。但无形间，这小小花厅充斥着阴冷和压迫感，让玉颜有些崩溃。

于是那不甘和委屈又变成了愧疚，待她跪下，已然露出了惧意。

“玉颜明明把那琉璃火凤藏好了，不知为何流落到外面，不知为何会到张坚手里，不知火凤里重要信物为何丢失了……”

裴时玄咳嗽了一声，微微侧过身子看向玉颜。头顶一轮圆月，不及他玉瓷一般的面容耀眼，因刚才咳嗽了一声，唇色泛红，娇艳欲滴。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在武威时，形势所逼，他把从何光那儿拿到的琉璃火凤给玉颜，让她带着先回京。不想她有一己之私，故意把那琉璃火凤藏起来，等花费这么久找到，里面的东西也没了。

五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玉颜低下头，咬了咬下唇，“或许那琉璃火凤里面根本没有……”

“你是在质疑谁？”裴时玄沉声问。

“我……”

“你在质疑谁？”这一声陡然拔高。

玉颜打了个冷颤，“玉颜不敢。”

裴时玄有些气虚，转而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先缓了一口气。为了琉璃火凤的东西，他差点赔上自己的命！

“为了那江辉，你竟说的出这种话，莫不连你哥高将军的遗言都要怀疑？“

“玉颜没有，玉颜不敢！”玉颜吓得忙磕头赔罪。

裴时玄沉下一口气。“当初让你潜入何光的督军府，你是怎样保证的？”

玉颜咬了咬下唇，“誓死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若没有完成呢？”

“自……戕。”

裴时玄点头，自旁边小方桌上拿起一把匕首，青玉般的手指划过剑柄的细纹，继而眸光一冷，扔到了玉颜面前。

玉颜又磕了一个头，“玉颜真的没想逃，只是想见……见江公子最后一面。当年高家给抄家，玉颜八岁，被官兵追杀，是江公子路过，见我可怜，偷偷把我藏了起来。我确实倾心于他，但更多的是感恩。”

“感恩？”裴时玄冷嗤一声，“当年高家是谁抄家的？”

玉颜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安国公。”

“你竟也还记得？”

“江公子虽然是安国公的儿子，可他与那狗贼不同。”

“所以为了江辉，你把琉璃火凤藏起来，意图和我谈条件，在对付安国公府时把他摘出来。”裴时玄摇头，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当年西疆成千上万的将士枉死，你竟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为他们血仇的大事。”

玉颜惭愧不已，低头哭了起来。

她承认她错了，可主子那性子，必定不会放过江家一人。她不想看江辉枉死，这才做了这等蠢事，却万万没想到那琉璃火凤会丢了。

玉颜知大错已铸成，也没想过逃避，咬牙拿起了那匕首。

“主子……”玉颜抹了一把泪，“那天我故意跟二夫人说，说您去武威是为了救我，还说当年您为了我不惜抛弃她。”

裴时玄闭上眼睛，“话多。”

“还说……”

裴时玄看向玉颜，眼睛眯了一下。

“还说那琉璃火凤是您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答应回京后娶我。”

裴时玄突然觉得头有点疼，摆手道：“别说了，快点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