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出来，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因王府的马车被撞坏了车轱辘，容楚让那车夫赶回去了，她是走着去容府的。

此刻便走着回王府，好在路不远，她也愿意走走散散心。

街上还有行人，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的赶着往家里走。

经过一胡同口的时候，容楚觉察出什么，忙旋身一转，一暗器自她脸侧飞了过去。

月明星稀，清辉如水。

那人却隐在墙角处的阴暗处，只晃到一个黑影。而她则完全暴露在外面，而且刚才那一击，他分明给她留了反应的时间。

容楚转身走到胡同口，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停下来，与黑暗中的人对视着。

她不惧，甚至很自得，彷佛她才是站了有利位置的人。

“上京这一滩浑水，你不该掺和进来。”这人声音低沉有磁性，让她稍稍恍忽了一下。

“不妨试试深浅。”

“狂妄自大！”

“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便应该知道，我容楚向来狂妄。”

黑暗中的人半天不语，大概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直接下杀手。

“我想知道怎么上九峰山。”容楚默了一下问。

那晚在九峰山，她遇到的就是这个人。

黑暗中的人轻嗤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凭那晚你只是想阻止我，并非想杀我，便如同今晚一般。”

“死心不改！”

“除非你能杀了我，若不能那明晚我就硬闯九峰山！”

“……”

这时，远处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过来了。

容楚侧头看了一眼，见领头的正是李安。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容楚一咬牙，直接往那人藏身的地方冲去。

等到了阴暗处才发现，那人已不在了。

“我会带你去，但不是现在。”那人的声音从胡同深处传来。

“什么时候？”她忙问。

“等什么时候，你不这么鲁莽了。”

缥缈的声音随风而逝，听到耳里，只余一点尾音，似带着澹澹的无奈。

她进京的时候，曾救了一个戴金羽面的白衣人，刚才他一开口，她便知道是他了。

那白衣人腰间挂着东厂的牌子，这人想来是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容楚眯了眯眼，看来这滩水果然很深很浑。

“二夫人，将军犯病了。”李安急得一脑门子汗。

容楚眉头微皱，“我随你回府。”

她自一护卫手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接着疾驰而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李安都呆了呆。

二夫人的英姿在前，李安忙抹了一把汗追上去了。

容楚还是第一次从正门进将军府，偌大的将军府竟是十分荒凉，前院跟废弃了似的，夜里都没有点灯。等进了后院，才偶尔见一两个人影，穿梭在园子里，犹如鬼魅一般。

来到裴时玄的院子，十几个身穿铠甲的护卫守在外面，这才见了人气。

容楚随李安来到里屋，但见屋里除了床上那疼得瑟瑟发抖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人，正是玉颜。

她只是站着，脸上表情澹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看到她进来，玉颜轻嗤一声，转身便往外走。

“玉姑娘！”李安皱眉。

玉颜笑了一声，“放心，若将军死了，我定会来哭丧的。”

说完这句，玉颜甩着手走了。

容楚走到床前，见裴时玄裹着三层厚被子，即便如此还冻得瑟瑟发抖，而且眉毛都凝霜了，脸色冻得惨白。

他原还绷着，但看到容楚，眸光颤了颤，轻呼一声：“冷……好冷……”

这是他解了谪仙散毒后第一次犯病，先如坠冰窟，冷彻骨血，然后再犹如炙烤烈火，皮开肉绽。每一次犯病，他的身体便会虚弱一分，如此意志坚定的能熬三年，意志不坚定的，哪次犯病熬不过去，命也就没了。

不知何时，裴时玄的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正要甩开，裴时玄却哼唧了一声。

“是你非要让我活着……”

容楚脸一沉，“现在死也来得及。”

裴时玄红了眼，委屈的看着她。

容楚叹了口气，自怀里掏出针包，而后死命来开他的被子，给他行针散寒气。一套针法下来，容楚都被他冻得手僵了。

行了针，她刚收好针包，裴时玄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继而压到身下紧紧拥着。

这就好似被一大冰块压着，其他的事小，容楚就觉得冷得受不住。

正要把人拍开，他却拱着她肩窝，一声一声喊着：“楚楚……楚楚……”